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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4/04/22
  ※ 厲巖 / 結蘿
 
  *   *   *
 

  子時,月正圓。
  血手站在青木居的樹頂眺望著。

  即便是被伏魔柱困了二十年,他都不痛不癢的撐過來了。但逃出來後的這幾個月卻讓他覺得彷若隔世。或許是自己已經習慣在那個煞氣瀰漫的地方過上暗無天日、不知歲月流動的日子,重回人界後他才驚覺時間、事態都變換的令他措手不及。

  一夕之間他似乎又擁有了全部,卻又在頃刻之間失去所有。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天他是這麼對新任教主說的,但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話快要說服不了自己了。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主上飛身衝向湮世穹兵的身影,最後除了枯木——或者說魔翳——墜落而下的身軀,卻哪裡還有那個偉岸的紅色身影?

  當年山寨被皇甫一鳴挑了,他至少還能替兄弟們收屍。被困之前他偶爾還會回去替他們除下墳頭的雜草,順便回憶那段艱困卻仍能餬口的日子。他們那些餓死鬼的搶飯搶的兇,但永遠記得給自己留一份,有肉有酒也從來都把最好的讓給自己。

  ——但他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幾個人卻沒留下甚麼讓自己緬懷。
  主上如此,毒影如此。

  千峰嶺仍然沒有甚麼變化,那個寨子雖已經殘破的看不出原樣,但經過人類的渲染也變成了陰邪鬼魅之地,人心惶惶下倒也保存下來了。

  但是他們兩個的記憶的容身之地卻無處可尋了。直到有一天他終於想起了這個地方,這個他不知道是有心或無心遺忘的地方,青木居。苗疆距離中原是千里之遙,沒有了夏侯家那人類來去自如的石頭,他幾乎抽不出空檔帶著毒影回來。

  況且當時教中作風也有越來越爭議,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毒影還特地回去一趟囑咐家鄉的人莫要再提起她,或者關於結蘿的任何事情。

  他這一生坦蕩蕩,卻唯獨虧欠那人良多。他自己漂泊慣了,只要有兄弟何處都是家,但是她卻是為了自己拋棄一切,連生長的故鄉都只能從此連根拔起。

  ——偶得君子問瑤芳,遂繫絲蘿與少狂。

  直到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當毒影還曾經是結蘿時候的事情了。

  他甚至開始思索,這二十年來自己不在的日子,她都是怎麼捱過來的?覆天頂在二十年前一役就毀了大半,偶爾還會有所謂的狗屁正道上門說要清除妖魔餘孽,所有教眾幾乎是散的散逃的逃。離開了覆天頂又回不了青木居,她還能去哪?

  這二十年她汲汲營營想的就是把自己從人界山洞救出來,她孤身一人是怎麼想方設法的找門路、找方式,怎麼從巫月神殿裡盜出土靈珠,怎麼在茫茫神州裡查探自己的所在?到最後,土靈珠運用過度,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他難得溫柔的撫摸著那個作工精細的銀色髮簪。這是她生前最喜歡的一個簪子,是她師父送她的禮物。銀製的東西只要沾上一點毒就會發黑,所以她練蠱的時候總是會將它小心翼翼的收好,就怕一個不小心被屋子裡飄散的毒腐蝕了。

  可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已經不會有人在自己左右帶著調笑的語氣喊著「大哥」,不會有人站在自己身邊跟自己並肩作戰,不會有人在自己受傷的時候用各種蠱蟲替自己毒療,不會有人在自己身上用隱蠱、靈蠱保護自己。

  他總想著有一天可以替所有受欺凌的同族掙得一席安身立命的地方,那些可恨的人類也不敢再對他們拳腳相向、頤指氣使,然後所有人就像過往一樣喝著酒,聊著天,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不用大富大貴,不用有田有屋,只要有兄弟在,有飯吃,甚麼都夠了。

  只是驀然回首,一切都只是一個美好的幻影,一觸即破。淨天教有大半的人跟著那甚麼夜叉王回到魔界了,留在人界的最終也四散了。淨天教終究是名存實亡了。

  自己忙乎了一輩子,看著同族有了歸處固然是了卻了一樁心願,只是他許諾她的約定,卻是沒有機會實現了。

  他一直以為他們有很多時間,可以等到他把事情都了結後再來考慮他跟她以後的事情。但他卻沒想到事情的「了結」,是真的了結的如此乾淨,什麼也沒留下。連她最後一面他都沒來得及見上。

  他終於了解他負她多深。
  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終於逼得他無法喘息。

  天真爛漫的結蘿,成熟世故的毒影。幾年間她轉變了不同的樣貌,但在自己面前卻是同樣的巧笑倩兮,清麗可人。這就是她。把溫柔留給了自己,把睥睨送給了天下。

  他總算願意承認,自己不是不習慣沒有她在身邊,而是切切實實的心痛著她再也無法喊他一句「大哥」。

  忽然一陣風吹亂了他一頭殷紅色的頭髮,點點螢光從草叢中紛飛出來,迷濛了他的視線。一時間記憶撩亂了現實,那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女彷彿仍舊依偎在自己肩膀上,勾著自己滿是傷疤的左手,甜滋滋的說著苗疆的風景怎般漂亮,怎般奇特,怎般與眾不同。

  他下意識的捏了捏手中那柄被自己握的得開始發熱的珠釵,好似那是她掌心傳來的溫度。

  ——夜落螢飛追皓魄,曉來花放醒寒江。

  阿蘿,我回來了。
  今天的月亮還有螢火蟲,妳看到了嗎。

  他存了一輩子沒哭過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掉落在映著月光的銀花上,閃爍動人。

 

 

  --後記。

  仙五的劇情其實忘了不少,有哪裡記錯了還請輕鞭Orz

  寫的是血手,但想講的人是毒影,或者說結蘿。結蘿是五前裡我最喜歡也最不捨的人,在我心中歷代苗女就屬她的印象最鮮明。苗女的敢愛敢恨生動的體現在她身上,她率性、任性,在乎的事情只有厲巖,厲巖就是她的圭臬,其他人的生死她一點也不在乎。對不相干的人,她只是單純的愛恨分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她為了厲巖付出一切——青春年華、離鄉背景、與天下為敵,甚至最後賠上一條命,她想的仍舊是大哥。 她絕對是無怨無悔的,她後悔的只有「沒有早點來中原,跟大哥錯過這麼多年」。她的手段或許陰狠,那是苗女的特質,她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妥,中原的禮教約束於她沒有任何意義。但在這些之外,她是天真的,單純的,沒有心機的,實際上她的本質討喜的讓我一頭栽了下去。

  我對於結蘿的喜歡,或許跟結蘿對厲巖的喜歡有那麼幾分相似。說不上確切是喜歡哪一點,但就是覺得這個人很可愛,很有趣。剛通關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是大少爺,但後來卻逐漸覺得這個好像甚麼都不懂的妹子越看越喜歡。

  她愛得很純粹,純粹到令人心疼。

  在她喜歡上厲巖的那瞬間,或許就注定她此生不再由她。 她為了厲巖傾盡所有,相較主上、大哥為自己同族賣命奔波,她的願望顯得沒有那麼偉大、那麼冠冕堂皇。不管甚麼時候,兒女私情、小情小愛總是比不過天下蒼生或是胸中的豪情壯志,但於我而言,結蘿的喜歡卻壯烈的刺眼。

   她曾經玩世不恭的用調侃的笑容面對世人,青澀而驕傲。但最終她還是得放下這身自信,為的卻只是一個讓她愛的透骨的男人。她一生或許沒有甚麼遺憾,因為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哪裡都是花前月下。只是可惜他們聚少離多,但只要是為了大哥想必她都心甘情願,即便是吃苦也甘之如飴。

  厲巖很清楚結蘿是無怨無悔的,只是她付出的越多,他的歉疚就越多。他得用很多很多時間跟精力才能回報,但到最後,他卻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標題是少年情的歌詞,「吾愛至斯,只剩飛花夢影」。或許對厲巖來說情啊愛的沒辦法隨便的掛在嘴邊,但當日在蜀山,他心中的感受,或許不過如此。很多人說血手對於毒影的死反應太過平淡,可是扣除了仙五本身對白沒做好這點,當初那段留白、拉遠畫面的手法卻讓我留下很多想像空間。

  看著銀釵的血手心裡想甚麼沒有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絕對壓抑了甚麼,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而那些東西會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滴的透出來,最後滴水穿石的潰堤。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血手才會真正感受到難過跟痛吧,在這個前提之下我忍不住寫了在那之後的血手。我不相信他毫無感覺,只是作用的時間比較長而已。

  結蘿許他的一生有多少重量,他就會用多少歲月去反覆思量、懷念。幸好魔族的壽命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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