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 2022/01/02
  ※ Teresa視角Minho / Thomas
  ※ 現代AU。
 
  *   *   *
 

Teresa坐在Thomas家的客廳裡。

從她第一次進到這裡,Thomas的母親就告訴她「把這裡當自己家」;而在她數不清第幾次來找Thomas後,某種程度上,她的確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第二個家了。

但儘管這麼多年過去,Teresa也很少有機會自己單獨在這裡。

多數的時間裡,Thomas會跟自己一起出現,他們會在客廳看電視、打遊戲,或者在他房間寫功課。而他媽媽也會在家裡照顧他們。

但今天或許不是那樣平常的一天。

Thomas跟Minho的奶爸生活持續了大概半年的時間。這半年來她還是沒辦法跟Minho有真正良好的互動──那傢伙真的太我行我素了,Teresa想──但是她已經開始習慣Minho出現在Thomas身邊了。

而Thomas適應得比她更好。不如說,他們在認識第一個禮拜後就熟得像是認識了一年。Teresa並不意外他們能那樣迅速累積感情,她的直覺已經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了。但讓她驚訝的是他們的默契,還有Thomas對Minho的容忍度。

例如Minho那張嘴。溫文爾雅從來不是她跟Thomas的風格,所以她不會要求別人對自己多有禮貌,也討厭那樣拘謹的氛圍。但是,老天,Minho絕對是另外一個等級。Teresa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讓他覺得他有資格用一種老鳥的態度對他們發號施令,甚至開口閉口就叫Thomas菜鳥。

有的時候Minho還會開一些很過火的玩笑,就像他前天才拿數學課一個女同學的肚子來調侃Thomas,問說那是不是他的傑作。對於這種接近人身攻擊的玩笑Thomas從不打算回應,特別是內容牽扯到其他人的時候,但Minho嚷嚷的聲音卻讓很多人對他們投以奇怪的目光。

Teresa差點就把自己的午餐甩在Minho臉上。她發誓,只要Thomas一個眼神,她就會把捏在手裡的捲餅砸出去然後走人。但Thomas除了叫他閉嘴並且嚴厲的瞪視外,就再也沒有任何表示,他甚至連離席抗議的樣子都沒有。

Thomas的個性不差,甚至可以說他人太好了。他總是能看到別人的優點,這讓他在很多時候都顯得有些濫情跟心軟。有幾次Teresa不得不制止他做一些太衝動的決定,例如帶一整窩還沒斷奶的幼貓回家養之類的。

但是她知道他也不是沒有底線的人。Thomas還是有自己的脾氣,而當他拗起來的時候,沒有人可以勸得了他。如果要說Thomas的天賦是什麼,Teresa絕對會投固執一票。

所以當她看到Thomas一再經歷Minho惡劣的言語,卻又從沒真正跟他決裂的時候,Teresa開始覺得Thomas根本是斯德哥爾摩症侯群患者。不然為什麼他所有底線在碰到Minho後都能一退再退?那些應該被稱作原則的東西好像突然都不重要似的。

偶爾Teresa會問自己,如果她做出跟Minho一樣的事情、說出跟Minho一樣的話,Thomas會退讓嗎?

她的答案永遠是肯定的。但她同樣能肯定,Thomas不會像面對Minho一樣退讓地那麼乾脆。

Teresa能明白有些人就是那麼特別,特別到即使相處的時間再短,他都能輕易地在你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對Teresa來說,那個人一直都是Thomas,而她以為Thomas的人選也是自己。

嗯,至少在Minho出現以前她從沒懷疑過。

Teresa嘆了一口氣。

她環顧著只有自己的客廳,大片的窗戶讓這裡在白天即使不開燈一樣明亮。柔軟的沙發從她還小的時候就沒有換過,雖然上面多了不少時間留下的痕跡,但它還是一樣舒適。

沙發的兩側都各放著一個落地燈,更左邊一點還有一個正方形的小木桌,上面放著七號跟牠的家。

Teresa的正前方有一張高度只到她膝蓋的木桌,平常上面都會放著一個盆栽跟幾本書,還有電視遙控器。有時候他們看電視時,桌子還上會有一大碗的玉米脆片、莎莎醬跟幾罐氣泡飲料。

但今天上面只放著一個玻璃缸。

好吧,如果把這些非人類的生物算進去,今天她一點都不孤單。看,她還有七號跟眼前這傢伙。Teresa自嘲般想。

玻璃缸裡的長型生物似乎感應到什麼,他緩緩地從假石頭造景裡鑽出來,對著Teresa吐了吐舌頭。Teresa決定把那當作是一個「嗨」。

「真是可愛的小傢伙,」Teresa的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托住自己的下巴,「到底什麼怪胎會把你取名叫『A7』?」

對,A7。Teresa以為把蜘蛛叫做七號已經夠標新立異了,但Minho顯然覺得那還不夠奇怪。

「A7聽起來像是什麼實驗品的代號。」

「就是這樣才有趣,不然要叫『Tommy』嗎?」

Teresa還記得Minho說出那句話時的表情有多得意,而Thomas的表情又有多無語。

「不過我想比起破破爛爛的舊教室,你會比較喜歡這裡,」Teresa伸出手指戳戳玻璃缸,自言自語道,「對吧,A7?」

A7扭動著身體,把鋪在底部的白楊木屑攪動了一番。

Teresa沒有像Minho一樣天真地以為他們可以在那間教室待到畢業,她甚至不認為Minho有毅力持續這件事情超過一年。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半年來Minho對A7的興趣從來沒有減少過。他去圖書館查了資料,去寵物店詢問養蛇的細節跟注意事項,最後他們兩個一起買了加熱裝置、照明設備跟溫度計。

不過在來得及看到A7第二次蛻皮前,他們的秘密基地就被發現了。

Teresa很幸運沒有被波及,因為她剛好去買飼料鼠。在她回來看到學務主任帶著工友站在門口的時候,她果斷地帶著那盒老鼠躲在轉角。當Minho一臉不爽地抱著玻璃缸跟Thomas一起被帶走的時候,她才敢偷偷跟在他們後面。

他們毫無意外地被學務主任唸了一頓,但他並沒有刁難他們。至少在Teresa隔著門偷聽到的部分裡沒有。他唯一稱得上是要求的,只有必須把蛇帶回家,不然就得放在生物教室給全校觀摩。

「你他媽在跟我開玩笑嗎?」

當Minho爆出髒話的時候,Teresa心裡也跟著罵了一聲「該死」。

多虧Minho的即興演出,他跟Thomas的留校查看從三天變成一整個禮拜,而且他還通知了雙方父母。Thomas的媽媽趕來學校的時候,Teresa甚至還得用自己的信譽向她擔保事情沒有想像得那麼嚴重。

但是Minho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的爸媽用Teresa聽不懂的語言唸了他好幾分鐘,唯一能被她大腦吸收的句子只有「不准帶回家」。

Minho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差點跳起來。他跟自己的爸媽爭論很久,連脖子上的血管都因為怒氣清楚可見。可是直到他們吵完、對峙、冷戰,都沒有人願意退讓。

最後Thomas只能哀求自己的媽媽,讓她把A7帶回家。有鑑於家裡已經有一隻「七號」,再多一隻「A7」好像也沒什麼稀奇。Teresa想了想Thomas爸爸那副好說話的樣子,他或許還會張開雙手歡迎這個新房客。

雖然Minho對這個結果仍然頗有微詞──他還是很介意「自己的」寵物得寄放在別人家──但這已經是最完美的結局了。Teresa知道Minho是聰明人,無論他再怎麼不滿,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無理取鬧。

所以,經過這麼多波折,這件事情總算落幕了。

呃,好吧,如果不算上他們的留校察看的話。Teresa歪著頭想。

今天是他們接受處罰的第一天,他們也約好結束會一起到Thomas家跟A7打招呼。Minho說這叫「家庭訪問」,他要確定他的寵物不會被虐待,還要求Thomas給A7買保險,保障牠的「蛇權」。

而Teresa只想送他一百次白眼。

她轉頭看了看掛在牆上極簡、樸素的時鐘,算了算時間,Thomas的媽媽也該載他們回來了。

她原本打算在家等的──反正就在隔壁──但最後她還是選擇在這裡看著A7。Thomas還沒替牠清出一個位置,七號旁邊也沒有足夠空間容納新鄰居,所以目前為止,A7只能待在他們客廳桌上。

幸好牠看起來沒有什麼怨言,而且牠還擁有超棒的視野可以看電視呢。Teresa打趣地想。

就在她考慮打開電視,跟A7一起欣賞動物星球頻道的時候,大門終於傳來鑰匙孔轉動的聲音。Teresa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史上最糟糕的主人來了,」她望著玄關的方向,彷彿光是這樣就能透過門看到外面的男孩。她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帶著憐憫的語氣看著玻璃缸中的小蛇,「我真替你感到難過,A7。」

 

*   *   *

 

從那之後,他們的基地就從破舊的廢棄教室轉移到Thomas家了。

Minho對A7還是像當初一樣充滿熱情,儘管Teresa總說他是失職的飼主,但實際上她很清楚,他做得比她以為得好很多。

不過比起Minho對A7的關心,Teresa更在意的是他來到這裡的頻率。在Minho把Thomas家當成A7的育幼院前,這裡一直都只有Thomas跟Teresa。

並不是Thomas從來沒有邀請過別人,不,他當然也在家裡開過生日派對或者電影趴。只是Teresa從來都沒有把他們當作固定班底,某個會打入她跟Thomas的小圈圈、並且持續這種關係好幾年的人。

但現在他們有Minho了。

Teresa很難解釋這種心情是什麼。

有時候她覺得那像是自己的領域遭到侵犯,但她分不清楚被侵犯的到底是這個空間,或者是她心裡某個不歡迎Minho的角落。有時候她認為那是某種不平衡,好像Thomas的超級好友圈裡突然多了其他人,而她不得不跟對方共享這個空間。有時候那也彷彿是某種不甘心,因為她跟Thomas認識這麼久才建立起這樣的友誼,Minho卻作弊般突然跟她一起到達終點。

這讓她想起一個論點:當一個團體的人數從雙數變成奇數的時候,勢必有一個人會落單。在他們的情況裡,作為共通點的Thomas絕對不會是那個。所以誰會被落下呢。

Teresa思考這個問題夠多次了,但沒有一次她有辦法回答。

她對自己有用不完的自信,對Thomas也有源源不斷的信心,所以她從來沒有這種煩惱。

例如有個男孩──老天,Teresa連他到底叫Will還是Bill都不記得了──也曾經這樣闖進他們的日常,但Thomas並沒有對他有同樣的容忍,最後自己反而還會變成Thomas用來拒絕他的擋箭牌。所以在他找到一個女友後,Thomas的存在對他來說就一點都不重要了。

當時她就能預料到那個男孩只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從他跟Thomas的互動、他們的對話,她就有信心這樣斷定。

但是沒有人告訴當時五年級的自己,未來會出現一個叫做Minho的男孩。當一個跟她同樣自信、同樣聰明,能用同樣的話跟Thomas相處的人出現的時候,那些她以為自己特別的地方突然都變得平凡起來了。

而這個結論總是會讓她有些沮喪。

「Teresa?」

Thomas的手掌在Teresa面前揮了兩下,如同施法般把她從遙遠的回憶裡拉回現實。

「嗯?」Teresa眨眨眼睛,把目光重新聚焦在Thomas臉上。

「拜託,別告訴我妳什麼都沒聽到。」Minho盤腿坐在地板上,兩手手臂攤在客廳的矮桌上,脖子還掛著不斷扭動的A7。他用手裡的紅筆指著Teresa,「當然,如果妳嚇傻了,我是不會阻止妳退出啦。」

「去你的。」

「好啦、好啦,所以我們要用爆米花塞滿Janson的車子,還是在車子外面貼滿A片女星?」Minho擺擺手,用筆桿搔了搔頭髮,「嗯,我選兩個一起做。」

「貼照片應該比較簡單吧?」Thomas坐在沙發上,傾身向前,「比起撬開車門再塞滿爆米花。」

「誰說要撬開車門啊?我可是打算直接砸破他的車窗。」Minho聳聳肩膀,「省時省力,學著點!」

「不,那真的太多了,Janson絕對會發飆的。」Thomas笑著搖頭。

「想想他上課的嘴臉跟刁難我們的模樣,」Minho不以為意,「我恨不得那個鼠男氣得跳腳。」

「哈囉?有人想過如果被抓到會發生什麼事嗎?」Teresa雙手抱胸,身體用力往沙發椅背倒去,「還是只有我在乎我們可能會被退學?」

Teresa看著他們起勁地討論著一連串整人大計,終於忍不住出聲。

鼠男是Minho私底下稱呼那位老師的方式。雖然他的長相跟「獐頭鼠目」有一段距離,可是Minho討厭他自以為是的語氣跟笑容,所以特別送給他一個難聽的綽號。

Janson是他們的社會學老師。對他們而言這門科目本身並不是個問題,甚至可以說,依照他們的資質跟邏輯能力,要理解社會學提到的理論跟現象簡直輕而易舉。

問題從來不是來自教科書。

Teresa感覺得到Janson格外喜歡聰明的孩子。多數時間裡,能被老師喜愛通常不是壞事,但Janson正是那個例外。他絕對會讓你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被注意到,Teresa想。

就像,當他發現Thomas的作業總是有出乎意料的論點跟切入方式後,Thomas的社會學課就變成一場難堪的公開處刑。他總是不吝於讚賞Thomas多有天分、想法有多超齡,但他虛偽的語氣就像拐著彎在罵其他學生是蠢蛋,還有暗諷Thomas有多自以為。或者,當Thomas的敘述沒那麼理想時,他也不會隱藏自己有多失望──更準確地說,是某種「沒想到你也會犯這種錯」的情緒。

在這種大家都只想融入群體、不想特立獨行的年紀,Janson的作為幾乎是種變相的霸凌。說好聽點叫「愛之深、責之切」,講難聽點就是差別待遇。Teresa跟Minho也吃過他不少苦頭,但不知道為什麼,比起他們兩個,Janson就是特別喜歡刁難Thomas。

Teresa認為他根本不適合當一個老師,但她也沒辦法說他失職,畢竟該上的課他都確實上了。他額外給予的壓力某種程度上也的確迫使他們多學了不少知識──只是Teresa寧可不要。

所以,沒錯,他們都有討厭Janson的理由。這也是她到現在還待在這裡的原因,不然她早就拉著Thomas走人。

只是當Minho的意見越來越過份的時候,Teresa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一下他們這件事情可能會有什麼後果。畢竟惡作劇有很多等級,小一點頂多是留校察看,但鬧大也不是開玩笑的。

「我說過我不會阻止妳退出。」Minho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接著他玩起爬到手臂上的A7,不斷朝著牠吹氣,完全不在乎Teresa有什麼反應。

「Thomas?」Teresa本來就沒打算說服Minho。她把目光拋向她真正想勸退的對象,細緻的眉毛微微皺起。

「呃……」

「別理她啦,」Minho看看Teresa,又看看Thomas,「想想鼠男平常是怎麼給你難看的,『噢,Thomas,你的能力應該不只如此。我真不敢相信這種連Toby都能想到的例子是你寫的,你應該能做得更好』,真是狗屁!」

「你想要你媽再來學校一次嗎?這次我可不會再替你擔保了。」Teresa用眼角看著Thomas,「我的意思是,惡作劇沒關係,但是他不值得你賭那麼大。」

「看吧,這就是為什麼我叫妳退出。」Minho仰頭,目光直直對上Teresa。他的眼裡沒有一絲動搖,「如果妳總是想著失敗,那妳永遠做不好任何事。我可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Janson抓到我們,所以懲處?妳自己去擔心吧!」

「沒有計畫是百分之百完美的,你本來就要考慮所有可能!」Teresa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她瞪著Minho,臉上只有「荒唐」兩個字。

「如果我知道我會成功,我幹嘛擔心?」Minho抬起下巴,態度有點太高傲,「失敗者的邏輯真難理解。」

「你才不可理喻!」

Teresa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被Minho的話牽著走。但是老天,她真的恨不得現在就把Minho那張嘴撕成碎片。Minho的每一句話都違背了常人的思維,但他卻理所當然得彷佛其他人才是異類。

Teresa討厭他那副全世界他最聰明的模樣,更討厭他睥睨自已的眼光。尤其是當他闖入了他們的生活後,Minho的這些小動作在她眼中都像是某種宣示,像是小狗撒尿占地盤似的。

不、不,小狗都比Minho可愛。她在心裡道。

「真遺憾妳不懂我的想法,天才跟凡人之間的藩籬果然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跨越。」Minho拋出手裡的筆,看著它準確無誤地在空中轉了一圈。

「你只是自大又不顧後果的白痴。」Teresa撇過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隨便妳怎麼說。」

「我是為了大家好,別說我沒提醒你們。」Teresa感覺自己的耐心正在一點一滴被Minho惡劣的態度啃食殆盡。

「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他車裡塞滿爆米花,我還會撒兩大袋砂糖當作贈品。」Minho雙手往地上一拍,借力把自己撐起來。現在換他低頭看向他們,他歪著頭,雙手抱胸,「我只問一次,來或不來?」

「去你的。我不幹了。」Teresa雙手舉起擺出投降的姿勢。

「好像我在乎一樣。」Minho聳聳肩膀,「你呢,Thomas?」

「Teresa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Thomas有些遲疑,他看了看Teresa,再看了看Minho,「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計劃。」

「拜託,你以為我們在這裡耗一個下午幹嘛?」Minho幾乎是一秒反彈,「如果不會踩到他的地雷,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Thomas皺起眉頭,指尖在大腿上不斷敲打。他的鼻腔發出奇怪的聲音,好像這樣做就能減少一點點困擾。

「看看這個計畫:『在Janson的咖啡裡加一大把鹽』,他大可把咖啡丟了再去買一杯新的,他能損失什麼?兩塊錢?」Minho從桌上撈起一張被塗改得亂七八糟的白紙,上面寫滿他們今天想到的所有計畫。

「嗯……」

「那就自己去做,幹嘛拖我們下水?」Teresa不滿地看著他,「還是有人膽小到不敢一個人行動?」

「別跟我來這套。」Minho一臉無所謂,「我是好心邀請你們,不來拉倒。」

「那你就自己慢慢玩吧!」Teresa「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她拍拍自己的衣服,抹平T恤上的摺痕,「我要回家了。」

「我也要回去了,」Minho把繞著他脖子休息的A7放回箱子,「我還要找時間去買爆米花。」

「希望你到時候不會哭著求我們幫忙。」Teresa把包包往肩膀上一甩,「我絕對不會同情你。」

「不要在晚餐時間做白日夢好嗎,大導演?」Minho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筆跟紙塞回背包裡。

「好啦、好啦,我們之後再討論這件事情。」Thomas終於站起來打圓場,「讓我再想想。」

「希望你有點骨氣,別被小孬種牽著走。」Minho朝著他勾了勾嘴角。他的表情輕鬆,好像看準Thomas一定會參與他的計畫。

而Teresa只想把他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她簡單說了一句「明天見」就走出Thomas家,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她知道Thomas原本想留他們吃晚餐,但看來今天並不適合。

她用不到三分鐘走回自己家,然後在晚餐的香氣中回到自己房間。Teresa隨手把包包丟在房間地上,發洩似地把自己砸在床上。柔軟的床墊隨著體重往下凹陷,她的臉更是直接埋進枕頭裡。

她深吸一口氣,接著緩慢地從微小的縫隙中吐出來。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Teresa很清楚,比起生氣,自己更多的是無奈。

從以前到現在Thomas都跟自己同一陣線,沒有例外。就像當Thomas放著作業不做偷跑出去的時候,Teresa都會告訴他媽媽那天他們一起去圖書館了;或者Teresa偶爾不想寫作業的時候,Thomas都會默默替她填上幾個答案。

他們也一起捉弄過同學,然後一起裝傻,一起騙對方家長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總是互相用人格替對方擔保,就像纏在一團的毛線分也分不開。

但Teresa知道今天Thomas哪邊都不是。他沒有附和Minho,也沒有跟自己一起退出。他好好地站在純然中立的立場上。客觀而言這當然沒有對錯,但主觀而言,Teresa沒辦法承認她一點失望都沒有。

而更讓她洩氣的是,她知道Thomas還是想參一腳。

她太了解Thomas了,雖然他的眼神有些猶豫,可是他沒有拒絕。只要他沒有拒絕,就代表他終究會去做,特別是在Minho推波助瀾下。

Teresa這次真的沒辦法替Thomas擔保什麼了,她甚至覺得自己要開始考慮幫他們把風了。總得有人要負責叫他們逃命。

Teresa翻過身,正臉朝上。捲翹的頭髮散落在她臉上,而她只是隨意往兩旁撥開。

她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習慣Minho在他們身邊打轉,但這顯然還不夠,遠遠不夠。她有預感接下來她要開始習慣Minho的那些餿主意、Minho帶頭替他們惹麻煩,還有Thomas不會再總是跟自己同一陣線的事實。

比起任何事情,這才是讓Teresa沒辦法繼續待在那個空間的最大理由。

真是糟透了,她想。

 

*   *   *

 

雖然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但是當Teresa在賣場撞見Thomas跟Minho往購物車裡塞爆米花的時候,她還是有股衝動想要把手裡的南瓜摔在他們頭上。

「Thomas。」她喊了一聲。

Thomas跟Minho同時轉頭,然後Thomas朝她揮揮手,而Minho只是微微挑眉。

Teresa推著購物車往前,「看樣子你們要開爆米花派對了?」

「對,在Janson的車子裡。」Minho刻意地說,「有問題嗎?」

「你們真的覺得這幾包就能塞滿車子嗎?」Teresa用眼角瞥了一眼他們的車子,「至少還要再加個二十包吧?」

「Janson的車子沒有很大。」Thomas解釋。他笑了一下,「而且我們還有一點點預算問題。」

「噢,我可以贊助一點,」Teresa從架上又掃了幾盒到他們的推車裡,「把他的置物箱塞滿也好。」

「是誰前天說不幹了?」Minho雙手抱胸,「怎樣?反悔了?」

「我只是要幫Thomas。」她直直盯著Minho,「別會錯意了。」

「你的小女友還真衷心,Thomas。」Minho用挖苦的語氣道,「但我好像沒有要讓妳加入欸?」

「嘿。」Thomas用手肘頂了一下Minho的手臂。接著他對Teresa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老實說,我還擔心妳真的不打算加入我們。」

「你以為我願意啊?」Teresa打趣地說,「我是怕你搞砸,到時候我還得替你們收拾爛攤子。」

「這麼委屈可以不要幹。」Minho瞪了她一眼。

「拜託,Minho。」Thomas再度出聲制止,「你知道Teresa可以幫上忙。別再針對她了。」

Minho看看Teresa,又看看Thomas,最後只是「哼」了一聲。

Teresa的心情突然比剛剛好很多。

她知道這種心態有點幼稚,真的,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唇角不要上揚。她的確樂於看到Minho吃鱉,或者說,「需要」看到Minho吃鱉。Teresa也承認,Thomas的話某種程度上安撫了自己幾天前的沮喪。

「希望我們不會被退學。」Teresa由衷地說。

 

*   *   *

 

儘管Teresa並不是百分之百自願參與這個計劃,但她還是盡可能說服自己投入在這個,嗯,勉強稱做惡作劇的事上。雖然她覺得自己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不去想如果整件事情被發現,他們會有什麼後果。

「好啦,最後演練。」Minho拍拍手,用某種導演的口氣清了清喉嚨,「首先,我跟Thomas會在放學前去撬開車門。經過測試,鼠男的車子沒有吵死人的警鈴系統。」

「感謝上帝。」Thomas說。

「我們也感謝Denton小姐給予我們逐夢的自由,讓我們不用受限於狹窄的教室。」

翹課就翹課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Teresa瞥了他一眼,心裡忍不住腹誹了幾句。

「然後在全體同仁的努力下,我們總算熱完所有爆米花,」Minho裝模作樣地發表自己的「演說」,「不管用什麼理由跟方式,我們都把它扛來學校了。做得好,各位。」

Teresa差點就要翻白眼了,但她只是搖搖頭。

微波爆米花並不需要太多時間,最大的問題是要怎麼帶來學校。她實在想不到理由騙她媽幫她載那些輕飄飄的零食,所以她只能靠腳踏車分批運送。她發誓這個計畫絕對讓她瘦了超過十磅。

「再來是我們的主角,Teresa女士。」Minho煞有其事地鼓掌,「妳需要替我們拖延Janson,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盡量。」

「如果Janson從辦公室離開了,就打電話。」Thomas補充,「無論進行到哪裡都要撤退,了解嗎?」他最後一句話明顯是衝著Minho。

「好啦!」Minho不情願地說。

「別忘了鴨舌帽跟帽T。」Teresa提醒道。

「沒問題。」Thomas點頭。

「我先去撇個尿,等我。」Minho擺擺手,轉身就往後跑。

他們目送Minho離開,隨後又收回視線。當Teresa準備開口再叮嚀些什麼的時候,Thomas的目光也正好看向她。

在那個瞬間,Teresa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東西鬆開了。

「我很好奇,Tom。」她盯著Thomas深咖啡色的瞳孔,「你為什麼會答應這件事情?你不是那種喜歡搞事的孩子。」

「妳現在才說不會太晚嗎?」Thomas笑了兩聲,「我以為妳在幾天前就會問我,妳看起來有超多問題想問。」

「我的確想過,」Teresa有些遲疑,「但,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找不到一個好時機,尤其是你們看起來很樂在其中。」

Teresa不確定這個說法正確與否。或許她只是不想掃興,或許她只是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心思。也或許只是因為她不想聽到Thomas對Minho有什麼正面的評論,也不想知道他們想了多少更瘋狂的計畫,所以她乾脆什麼都不要問。

「你知道,Minho真的是個很麻煩的人。」Thomas解釋,「他很堅持要砸破車窗,我花了很多時間才說服他放棄。」

「嗯哼,可以想像。」

「你還記得當初A7怎麼來的吧?我的意思,如果沒有人拉住他,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A7也好,這次也好,我只是覺得我不能袖手旁觀。」Thomas聳聳肩膀,看起來有些無奈。

「你就是多管閒事嘛。」Teresa毫不留情地下結論。她擺出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雙手插腰。

「呃,如果你要這樣想的話。」Thomas失笑。

「我覺得我開始嫉妒了。」Teresa用打趣的語氣說。嗯,或許不完全是玩笑。

「好啦,Minho是有些不一樣。」Thomas解釋,「但如果妳也需要幫忙,我保證我不會拒絕。」

「反了吧?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我在替你擦屁股好嗎?」Teresa用食指戳了戳Thomas的肩膀,得意地笑出聲。

但是不可否認,Thomas的話的確讓Teresa的心情好轉不少。至少她現在終於開始期待這個惡作劇會有什麼成果,而不是只有滿滿的擔心跟不平衡。

「妳說了算。」他微笑。

 

*   *   *

 

雖然Teresa信心滿滿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但實際上,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緊張的時刻之一。她手裡拿著Janson前幾天替他們安排的課外報告,賊頭賊腦地站在教職員辦公室外。

妳可以辦到的,她在心裡為自己精神喊話,像平常那樣。

接著她深呼吸,毅然決然地開門。但在她碰到門把的霎那,門內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拉開厚重的木門。

出於罪惡感跟心虛,Teresa馬上縮回了手。她反射性地抬起頭,剛好看到一張自己最不想看到、卻又不得不碰面的臉。

是Janson。他正準備離開。

真是天殺的好時機,Teresa想。她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Teresa?真是稀客。」Janson同樣愣了幾秒,但他很快就回過神。

「喔,Janson先生。」Teresa故作鎮定,「我正好要找你。」

「真是有趣。」Janson挑眉。他笑了笑,側過身讓出一條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分享嗎?」

Janson的語調讓Teresa的背脊涼了一大半。她走進辦公室,跟在Janson後面回到他的座位。他的桌面上放著教科書還有改完的考卷,樸素的筆筒內塞滿各種顏色的原子筆和文具;木製的桌上型書架則塞滿了各種社會學概論的書,還有教育心理跟教學辦法的參考書。

但最讓Teresa意外的是,Janson的座位整齊得像是IKEA的展示家具。做為一個要準備教材、應付各種青春期死小孩的中學老師,沒幾個人有辦法讓自己的工作場合維持得像自家書房。

某方面來說,Teresa有些佩服Janson的毅力;但另一方面,她更確定自己該跟這個人保持距離,因為他如果不是偏執狂就是強迫症。

「嗯,是這樣的,關於你給的課外報告。」Teresa將寫滿筆記的紙遞到他面前,「你要我們比較菁英論跟多元論,然後選擇支持一個論點。但我很好奇,就算我們支持菁英論,現在的社會有可能回到古希臘那樣的寡頭政治嗎?」

Teresa擺出自己最誠懇、最認真的表情,煞有其事地丟出問句。根據她對Janson的觀察,還有他格外在意有天分的孩子這點,她相信這個問題肯定能引起他的共鳴。

「喔?我以為你們是多元論的支持者?或者至少Minho跟Thomas是?」他露出一抹優雅的微笑,「但看來你們的意見出現分歧了?」

「是,我們針對這個問討論很多次,不過沒有人可以說服對方。」Teresa順著他的話說道。

當她看到Janson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時,她就知道自己選對話題了。雖然他的賞識對Teresa來說可能會是另一場災難,但以後的事情就交給未來的自己煩惱吧!她有點逃避現實地想。

接著Janson像是找到知己般對著Teresa侃侃而談,說著社會上有多少愚民跟蠢蛋,把權力下放給多數民智未開的民眾是多麼蠢的事情,他們狹隘的心胸跟短淺的目光根本做不出理性的選擇等等。

Teresa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專心,但事實上,她的注意力早就飛到窗外的操場上。她甚至開始看起籃球場上的比賽,還有思考剛剛那個碰撞到底算不算防守犯規。

「話又說回來,」當Janson好不容易結束一段長篇大論後,他停下來看著Teresa,「雖然Thomas真的充滿天賦──我是說,那簡直就是上天給他的禮物──但我一直認為妳才是最懂得做決定的人,Teresa。」

喔,拜託不。Teresa的腦海傳出一陣哀號。

「妳應該勸勸Thomas想多一點,想遠一點。」他的手掌隨意撥弄著桌上的便利貼,有意無意地發出「啪搭啪搭」的紙張聲。

「我會試試。」她點點頭。

Teresa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不是因為辦公室的空氣,而是他散發出來那股睥睨一切的氣氛。他的態度稱不上冷漠,但他總是讓Teresa想起隔著玻璃審視實驗體的科學家。他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的皮膚上,令人不寒而慄。

雖然Minho也時常對別人擺出不屑的嘴臉,但至少他還是有像個正常人的時候,而Janson卻能無時無刻都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希望他們已經把車子佈置好了。Teresa懇切地在心底祈禱。

「我很期待妳這次的報告。」Janson帶著笑,認可般地對Teresa點點頭。

「我也該走了。」Teresa整理自己的筆記,「謝了,Janson先生。」

她看到Janson點點頭,她也禮貌回應。接著她走出辦公室,小心地躲到轉角拿出手機。

「嘿,Thomas。」她小聲說,「我這邊結束了。」

 

*   *   *

 

「你們真該看看他的表情,太經典了。」Minho坐在沙發上,伸手從塑膠袋裡抓出幾片洋芋片。

「嘿!別把餅乾屑弄得到處都是!」Teresa大喊。

「好啦、好啦!」

同樣是三個人的聚會,不同的是這次地點少見地變成Teresa家。考慮到他們要「慶祝」的事情不適合被其他人聽見,父母同時出差、奶奶又出國旅遊的Teresa家就成為了完美的選項。

Teresa並不是完全自願的,只是在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下,拒絕一個狂歡夜的提案似乎太不識相了。雖然這意味著Minho又更一步進入他們的生活──更精準地說,是她的生活──但這次她卻沒有那麼排斥了。特別是當鋁罐的扣環拉開那瞬間,Teresa心中的顧慮似乎也隨著那聲「啵」消失了。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悄悄尾隨Janson到達停車場後,他臉上的表情有多複雜。Teresa看見他的嘴角上揚,但是他的眼神卻在燃燒。

平常Janson總是站得極其端正,就像儀態課程時會出現的那種標準範例。但那天他卻斜著腳站了三七步,單手撐在腰上瞪著自己的車──黑色的勞斯萊斯上除了貼滿有礙風化的女星照,車子裡面更是被塞了滿滿的爆米花。更可怕的是,那不是原味爆米花,上面還融了大量的焦糖和奶油。

光是想像Janson有多憤怒就讓Teresa頭皮發麻。

他胸口的起伏就像有人不斷朝他的肺部打氣,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盡他最後一口氣。當他盯著車子夠久,久到Teresa以為他要站在那邊一整天的時候,Janson才終於動手把車上的照片撕下來。他把紙張揉成紙團,洩恨般砸在水泥地上。

然後Teresa就逃走了。

她猜Thomas跟Minho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笑得樂不可支,但出於某種,嗯,姑且說是作賊心虛的心情,她不想多做停留。她知道Janson沒有餘裕去注意附近是不是有其他人在看,但她還是想避免任何會讓自己捲入麻煩的可能。

事後他們約在Thomas家碰面時,Minho臉上的笑臉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燦爛、最開懷的一個。他甚至主動說要辦場慶功派對,誇下海口說所有的花費由他支付。

所以,搭啦,他們現在在這裡,喝著Minho從家裡偷來的罐裝飲料,吃著他買來的垃圾食物跟沒派上用場的爆米花。

Teresa以為自己會想要罵他們,像之前那樣。但是她現在的心情卻好得出奇,就算Minho把他們家客廳弄得一團糟也阻止不了她大笑。這聽起來很奇怪,可是當緊張的感覺隨著時間減緩後,Teresa想起Janson吃鱉的樣子只覺得無比痛快。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Minho的主意可能真的沒有那麼糟。

「希望他不會聯想到我們。」Thomas一邊喝著麥根沙士,一邊把手中的玉米脆片沾滿莎莎醬。

「想到又能怎樣?」Minho翹著腳,雙手攤在椅背,「他有證據證明是我們做的?討厭他的學生都可以排到加拿大去了,說整所學校都是嫌疑犯都不誇張。」

「說得也是。」Thomas口齒不清地說,「老天,能看到他那個表情要我被退學都可以。」

「噢,我會想念你的。」Minho露出捨不得的表情,「記得別轉到太遠的學校,以後比較容易碰面。」

「真的。」Teresa難得搭腔,「不要太想念我們。」

「喂!」Thomas不滿地出聲,但他很快又大笑起來。

「我保證不會有事,好嗎?」Minho從桌上抓起一盒還沒開的草莓奶油千層派丟在Thomas身上,「乖乖吃你的東西。不客氣。」

「嘿,那是我要吃的!」Teresa不正經地格格笑著。然後她倒向Thomas,半趴在沙發上伸手要拿Thomas肚子上的蛋糕。

「好啊,拿去。」Thomas比她更快打開包裝,然後用手挖一大坨奶油抹在Teresa臉上。

「你敢!」Teresa先是睜大眼睛,但她很快就笑了。

她從塑膠盒裡抓起一塊蛋糕打在Thomas臉上,手掌不客氣地在他他的五官上來回摩擦,讓整塊千層在Thomas的臉上分崩離析。綿密的奶油讓他像是剛從暴風雪中歸來的登山客,爛掉的草莓跟蛋糕也沾滿他的T恤跟褲子。

「哈哈哈哈,哇喔,」Minho看著Thomas笑彎了腰。他邊拍手邊讚嘆,「完美的作品,我給一百分。哈哈哈!」

「靠!」Thomas瞪了Minho一眼,不甘示弱地也挖出一塊蛋糕丟向他。

「Thomas傳球給Minho,然後──灌籃!」Minho模仿球賽轉播的口氣,用極具戲劇效果的方式接到了那塊可憐的草莓千層。在他們來得及反應前,那塊蛋糕就被Minho狠狠砸回Thomas頭頂上。

這下換Teresa爆出笑聲。

Minho得意地看著Thomas狼狽的樣子,順手抓起桌上的M&M’s撒在他頭上當裝飾品。

「幹你的,Minho!」Thomas用力推了他一把,不敢置信地摸著自己一團亂的腦袋。而Minho只是咧著嘴,豪邁地灌了一大口可樂。

「這絕對會上年度十大好球。」Teresa差點喘不過氣。

她看向Minho,覺得自己腦中有根筋突然彈開了。她高舉手,把手掌停在Minho前面。她的眼神清澈中帶著挑釁,嘴角自然而然地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Minho挑了挑眉。接著他伸手,擊掌。

「僅此一次。」Teresa像是補充什麼似地說。

「嗯哼。」Minho聳聳肩膀。

「你們什麼時候感情那麼好了?」Thomas抹去沾到眼睛裡的鮮奶油,「真是夠了,接招!」

Thomas用雙手挖出剩下的蛋糕,往他們各自丟去。其中一塊飛到Minho的胸膛上,另一塊則降落在Teresa的大腿上。

「天殺的,Thomas。」Teresa瞪大眼睛,她笑著恐嚇,「你死定了!」

Teresa用手指勾起紙袋,伸手從裡面掏出一整手的爆米花。她像是投擲暗器般把白色的甜食往Thomas身上扔,動作迅速俐落。Thomas一邊舉起手臂遮住臉,一邊拿另一包餅乾反擊。

Teresa手上的爆米花很快就見底,只剩下幾顆沒有爆開的玉米粒還在袋子裡。她索性把垃圾揉成一團丟在Thomas身上。

而Minho這次難得沒有跟Thomas同一戰線。他打開一包洋芋片,隔著紙袋把裡頭的餅乾捏成碎片,然後學Teresa的樣子把它們甩在Thomas頭上。

他們就像在雪地裡玩耍的五歲小孩,手邊有什麼就往眼前的人招呼。乾淨的客廳很快就變成一片杯盤狼藉,但Teresa早就忘了自己剛剛的堅持,她現在巴不得餅乾再更多一點。如果不是餅乾無法堆疊,他們可能連「雪人」都推得出來。

「停、停,為什麼你們都只攻擊我?」Thomas抖掉Minho倒在他衣服裡的Oreo餅乾,不甘心地大聲抗議。

「好玩啊!」Minho大笑。他用手臂勾住Thomas的脖子,像是某種摔角技法般將Thomas固定住。他的手掐著Thomas的下巴,逼他不得不張開嘴,然後他朝Teresa大喊,「Teresa,投彈!」

幾乎是同一時間,Teresa撲向桌上的杯子蛋糕,一把將它塞進Thomas的口裡。Thomas用盡全身的力量掙扎,但成效甚微。

「要爆炸啦,大家快找掩護!」Minho順勢鬆開手往後跳開,讓自己身體跌在另一張沙發上。

Thomas對著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咬下鋪滿糖霜的蛋糕,抬起手捏著另一半。他往後倒在椅背上,像是累了一樣張著嘴浮誇地咀嚼嘴裡的東西。

「去你們的。」他無力地笑了兩聲。

「好吃嗎,Thomas?」Minho又喝了一大口飲料。不等Thomas回應,他逕自搶過他手裡剩下的半個點心,一口吞進自己嘴裡。他舔舔手指,眼中充滿讚賞。

「還不錯。」Thomas說。

「呼。」Teresa吐出一口氣,「我承認這真的滿好玩的。」

「你說的是我們的惡作劇還是這一地的狗屎?」Thomas用玩笑的口氣問道。

「都是。」Teresa隨手拎起一包餅乾,從裡面撈出僅存的幾片殘渣放進嘴裡。

「早就告訴妳我的計劃超棒。」Minho用一副「妳現在才知道嗎」的表情看著Teresa。

「對,真是感謝告知喔。」她不甘示弱地說。

「不謝。」

Teresa看著客廳的一團亂,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她以為自己應該會愧疚,那怕只有一點點也好,但是她現在除了疲憊跟放鬆外什麼也感覺不到。她忍不住開始懷疑Minho帶來的食物裡是不是偷偷加了大麻或興奮劑,儘管她知道那些都只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你們要不要洗澡?」Teresa看了看三個人身上的奶油跟碎屑,他們不可能這樣回家的。

「好啊。」Thomas答應,「我應該還有衣服在這裡?」

「還有幾件吧。」

「哇喔,真不愧是你的小女友。」Minho說,「你待到都有衣服在這裡啦。」

「拜託,我們認識多久了。」Thomas已經懶得反駁Minho總是那樣稱呼Teresa的事情了,「我可以借你我的。」

「是喔,希望你的內褲夠大。」Minho猥瑣地勾著嘴角,「不然我的小兄弟可能塞不進去,你知道,你的尺寸跟我有落差。」

「狗屁啦!」Thomas瞪他,扭著身體踹了Minho一腳。

「噁,我完全不想知道那種事情。」Teresa毫不隱藏地展示自己的嫌惡,「好啦,快去。我還要整理這些垃圾。」

「不然等一下來比啊。」Minho痞痞地說,「不過我們可能得先用顯微鏡找到你的老二。」

「你才小得要用鑷子才能夾到。」

Teresa只能翻出一個天大的白眼,「我一點都不想參與這種話題,通通給我去浴室講!」

她在兩個男孩抗議跟鬥嘴的聲音中把他們推上二樓,然後在他們吵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把備用的浴巾砸在雙方頭上。就算Teresa把浴室門牢牢關上,她還是可以清楚聽見他們嘻笑的聲音。

Teresa不禁自嘲地笑了兩聲。她認真覺得自己不該對Minho有任何一點點的期待跟好感,因為Minho終究還是Minho。

真是兩個蠢蛋!她想。

arrow
arrow

    雪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