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每一天。

　　Newt被窗外的亮光吵醒。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一隻手臂被自己當成枕頭。他張開眼睛的時候看見Alby的側臉，Alby正面朝上雙眼緊閉。Newt還可以聽到從他鼻子傳來的細小的鼾聲。他小心的翻過身，從床邊坐起來。

　　Newt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揉著自己眼睛。他看著窗外海藍色的天空，忽然想不起來自己昨天是怎麼睡著的。他只記得自己嚴重失眠，還有跟Alby一起看月亮。但是最後怎麼睡著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只想到自己靠著床板不停恍神的模樣。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好好的倒在床上，昨天的事情遙遠的像是一場夢。

　　他抓了抓毛躁的頭髮，搖搖頭。

　　當他們準備出門的時候雲還有些厚，但是出發後的太陽卻很舒服。今天的天氣晴朗的剛好，Newt想。Alby在北灘區安排了兩天的時間，他們有很充足的時間走遍這塊區域。

　　他們先是去了著名的聖彼得與保羅教堂，而在它的對面則是華盛頓廣場。那邊有一大塊寬廣的草皮，陽光把草地曬得很溫暖卻不會太燙。有一些遊客已經在草皮上坐下，他們也跟著挑了一塊坐下。他們的位置有很好的視野，Newt可以在陽光的照射下看到教堂的外牆泛著漂亮的純白色。有幾個瞬間他甚至覺得牆面在發光。他拿出了剛剛在路上買的麵包跟果汁，雖然他對野餐並沒有特別的偏好，但他非常願意讓自己融入這個地方。

　　Alby用力的往後躺平，「比學校的草皮舒服多了。」
　　「你只是對學校有偏見吧？」Newt笑著打開兩罐果汁，然後把一瓶遞給Alby，「拿去。」
　　「你可以倒進我嘴裡。」Alby沒有接過，他的手掌交握撐起自己的頭，然後誇張的對著Newt張開嘴。
　　「我會直接灑在你臉上，」Newt勾勾嘴角，手中的飲料在Alby頭頂開始傾斜，「三、二──」
　　「你敢！」Alby在最後一秒起身。雖然他不相信Newt會那樣做，但他也不敢肯定Newt會不會真的開他一個充滿柳橙味的玩笑。
　　「我有什麼好怕的？」Newt大笑。
　　「我可以把你丟在這邊自己回去。」Alby瞥了他一眼，「你要試試看嗎？」
　　「你怎麼忍心？」Newt的聲音中還帶著笑。

　　Alby翻了一個白眼沒有說話。他從Newt手中接過那瓶果汁，然後報復一樣的把頭枕在Newt的大腿上。他躺的力量太大，Newt可以感覺到大腿傳來一股微弱的痠麻感。Newt試圖讓自己的腳舒服一點，但Alby的重量讓他動彈不得。

　　「就拿這個當做補償。」Alby一口喝光半瓶柳橙汁，「補償你威脅我，還有昨天你壓在我肩膀上讓我手臂麻掉的事情。」
　　「呃？」Newt低頭看向他，但Alby沒有繼續解釋。

　　Alby把瓶子放在Newt腳邊，伸出手從旁邊的袋子裡拿了一塊麵包。他的眼睛看起來幾乎要閉上，但他還是一口一口咬著麵包。等到手中的紙袋空了，他隨手把垃圾塞回袋子裡，然後把剩下的果汁一口喝完。

　　「我還在等你什麼時候會噎到自己。」Newt手裡抓著麵包還沒開始吃，「真是太可惜了。」
　　「需要我揍你嗎？」Alby的眼睛瞇成一條縫，聲音帶了一點鼻音，「不過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他聳聳肩。
　　「Alby，我們不能在這邊睡一整天。」Newt咬下第一口麵包，他的話混著咀嚼的聲音。
　　「你知道我昨天讓誰睡在我肩膀上一兩個小時嗎？」Alby撇撇嘴。
　　「我又沒拜託你。」Newt失笑。
　　「吵死了。」Alby不理他，「一個小時。反正我們不趕時間。」

　　Newt沒有繼續回嘴，他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拿著麵包。他的眼睛環顧四周，幾乎把每一樣東西都看了一遍。最後他的眼神掉在Alby身上。Alby毫不客氣的把自己大腿當成枕頭，而且還開始打呼。他還以為Alby只是說笑，但看樣子他真的沒有自己想像中有精神。

　　Newt沒有認真觀察過Alby的五官。正確來說，他們也很少有機會像這樣什麼都不做的待在一起。他當然記得Alby的長相，但他從來沒有特別去注意他臉上的痣──現在他看到了。他甚至無聊得開始數起Alby臉上有幾顆痣。Newt也發現，Alby的眉毛乍看很濃密，可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它遠比自己認為的稀疏。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他的睫毛上，Alby的睫毛很短，Newt得要很專注的看才能看見。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對Alby的臉這麼有興趣，但是當Alby一邊喃喃念著什麼一邊翻身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臉靠得太近。有一股熱氣從Alby嘴裡吐到自己臉上。

　　他嚇得狠狠抬起自己的臉，動作大得差點倒在地上。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的小孩一樣心虛。但是去他的，他想，他什麼事都沒有做。他拿起放在旁邊的柳橙汁喝了一口。

　　Newt撥了撥自己的頭髮，重新把目光放到附近的人群。他看到有幾個男孩在草地上聊天，偶爾會誇張的大笑；坐在他們旁邊的女孩則被他們逗得不停傻笑。他記得以前他跟Alby還是這樣，聊天的時候好像什麼事情都不用顧忌；但是在自己失戀之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開始慢慢轉變。不只是變得緊密，Newt回憶，但他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好像所有東西自然而然就變了。

　　這就像習慣的養成，時間久了甚至連自己都會忽略這些細微的改變。但是從昨天開始，Newt又發現有哪裡不同了。昨天的月光讓事情回想起來仍然朦朧不清，但那些不曾存在在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還是歷歷在目。與其說當時他在等待，Newt猶豫的想，倒不如說是──

　　當「期待」兩個字竄入腦海的時候，他所有思緒嘎然而止。

　　他不知道這個詞是怎麼憑空出現的，他只覺得腦袋像是被人攪拌一樣無法思考。他伸手拿起玻璃瓶想要再喝一口果汁，但是當瓶子被他倒轉九十度卻什麼都沒流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裡面已經空了。他聳聳肩，把空瓶子放回袋子裡。

　　他最後又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腿上的Alby。他忽然想不起來Alby以前是不是會做出這種要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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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t並沒有準時在一個小時後叫醒Alby，他注意到時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在他們離開前，Alby拉著Newt用白色的教堂當背景拍了一張自拍照。Newt清楚Alby喜歡自拍，也一直是Instagram的愛好者；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沒辦法自然的對著鏡頭微笑。Alby勾過他的肩膀自顧自的倒數，在倒數最後一秒的時候，Newt腦中只浮現了一個他曾經覺得無聊的冷知識──Marilyn Monroe跟joe dimaggio也曾經在婚禮後在這裡合照。

　　之後他們也不免俗的去了著名的柯伊特塔。他們像個襯職的觀光客在塔頂環顧了舊金山的街景，還有被濃霧掩埋的金門大橋。Newt希望自己可以專注在難得的風景上，但Alby卻讓他分心。塔頂每一個窗口都不大，寬度只能剛讓兩個人站在一起。當他們從一個窗口走到下一個窗口的時候，Alby都會拍著自己的背，或者把手搭在上面。Newt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但是Alby放在上面的時間似乎比任何時候都久。或者說，從昨天看月亮開始，Alby的肢體語言都多得Newt來不及解讀。

　　Newt不確定這是不是他們關係更接近之前的過渡期──就像幾個禮拜前Alby那些玩笑話──但他得承認他對身體接觸的適應力比言語還要差。他無法用喜歡或者討厭形容Alby的動作，因為不管哪個詞都太籠統。

　　只是他最後並沒有掙脫Alby的手。Alby的表情總是自然得讓Newt無所適從，就像現在，他也只是認真看著外面藍過頭的天空。Newt不希望讓自己看起來太扭捏，尤其是面對Alby。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Alby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他不想用隔離其他人的方式跟他拉開距離。所以至少從Alby開始，Newt告訴自己，他該學著適應這些事情。

　　後來他們還去了哪裡，Newt有點忘了。

　　他試著在中國城裡嘗試他以前從來沒吃過的點心，試著在慈恩堂裡用相機捕捉裡面的莊嚴，試著讓自己在教堂裡感受到應有的寧靜。但他還是沒辦法讓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從Alby身上離開。